记得前年看见一条新兵运输的新闻,说是坐上了动车组,去西藏的新兵甚至还转乘了飞机。这让我不禁感慨起来。我们那时候当兵哪有这么好的条件,别说飞机了,就是坐火车也是那种闷罐车,现在铁道上跑的还有,就是那种全封闭的货车,中间是一道滑门,没有座位,没有照明,没有窗户,也没有厕所,车厢的地上只有几张草席,上下车都得跳上跳下。
那是上世纪70年代初的一个冬天,车厢里没有暖气,也不能生火取暖,我们席地而卧,从头到脚裹着刚发的新棉被,还是抗不住那分寒冷,后来我们就俩俩搭伙,把两床被子重叠起来,一头一个,互相抱着臭得难闻的脚取暖。车轮有节奏的喀哒喀哒声,声声都在提醒我们,我们正在大地上飞奔。然而,路途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火车在沿途的每一个小站都要停下来,有时候一停就是多半天。接兵的首长没说我们开往哪里、路上要几天。我们想,这也许是军事机密,谁也不敢去问。
车很少在城市停,停的地方都是些荒凉的小站。每当车停下来,就有人在外面大喊:停车了,停车了,各车厢打开车门,下车方便、洗漱、吃饭,不要乱跑,注意安全,各连排班要注意清点人数。这时我们就抓紧时间拉开车门,到站台上去伸伸腿,找地方拉屎撒尿。更多的时候车是慢腾腾地走,这时候不准开车门,谁要是想方便那可麻了大烦了,但是人不能让尿憋死呀,实在忍不住了,办法也就想出来了。
火车行驶着,车体剧烈摇晃振荡,使人站立不稳。我们就把车门拉开一个小小的缝隙,不能太宽,比人的身体窄一点,谁去撒尿就站到车门口,一只手努力撑开裤子中间的那个方便的小口,另一只手扶着那个正在排泄着尿液的小东西,这样一来,使身体稳定下来的任务就只有交给双脚和肩头来承担了。有一次我去这样撒尿,用双肩死死抵住两侧的车门,与双脚构成一个稳定的三角,我看着自己的尿带着初速度斜着射出去,到达门外风口处,风力压过了尿的初速度,尿束突然改变方向,横折过来向后飞去。
如果有人要大便就更不那么容易了,尿液可以在压力下射出车厢,而大便就射不出去了,当然拉稀除外。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就由两个同伴一人拉着一只胳膊,那个要大便的人就悬空蹲在车厢门口,把圆圆的屁股努力伸向飞驰的火车车厢外面,无遮无挡地暴露在凛冽的寒风之中,那屁股几乎立即就被冻僵了,肌肉紧缩,不听指挥,不肯松弛下来把大便释放出去。没办法,只好暂时撤回屁股,回到被窝里暖暖,等肌肉放松了,再回去拉,有时要折腾好几个来回才能完事。
后来上面传来命令,不准在火车行驶中打开车门拉屎撒尿。据说有一个车厢的一个哥们儿就是这样撒尿时不慎掉下车,摔死了。
在最后那段路上,我们看出来了,车是在往高处爬,往南方走,中间经过了宝成线和刚修好不久的成昆线,地势极其险峻,基本上是隧道连着高桥,高桥又直接穿入了隧道,让人看了惊心动魄。列车在隧道里停车的时候,我们听到隧道里面的水哗哗地流个不停,让人觉得这隧道似乎马上就会坍塌下来。铁路两旁的山坡上,时有一片片的坟茔,据说那是修成昆线时牺牲的铁道兵战士的坟墓。就这样走走停停,十多天之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终点站春城昆明。哇,这里真暖和呀!
报道说去年许多入伍的新兵干脆坐上了高铁:湖北省首批120余名新兵在武汉火车站乘坐高速列车奔赴位于广州等地的军营。浙江省萧山籍新兵余帅乘坐高铁从杭州出发,仅用了189分钟就到了南京火车站。
木兰古诗云,“,关山度若飞”,形容应征将士飞赴边关的情景。我觉得这句子别说在古代,即便是用来形容上世纪70年代我们坐闷罐车赴云南军营,也还是有点夸张。而用在今天,才算是恰如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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