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万元户

　　读过阿成的近作《最近心情怎么样》，我也想起了记忆中家乡的“万元户”。他写道：“是改革开放之后……万元户的出现，对老百姓生活和观念产生了一个重大冲击。于是乎，人人都梦想成为万元户了。”

　　我们老家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出现“万元户”这个词的。那年，五一劳动节，公社在集镇上举行表彰大会，好些个人胸戴大红花，衣着簇新，像电影里出征的战士似地成排站在拖拉机上，脸膛黑红，笑不拢嘴，“嗵嗵嗵”地在大街上巡游，大喇叭里先放一段《义勇军进行曲》，而后，一个粗嗓子使劲地喊：“大家注意啦啊！——这四位同志是新评出的万元户，全体社员同志们要向他们学习，争当万元户！万元户光荣！……”顷刻之间，大家都知道了“万元户”，于是，群情激奋，认识“万元户”的就喊名字，街上围观的人笑的笑，拍巴掌的拍巴掌，更多的人是眼睛瞪圆了嘁嘁喳喳议论：一万块还了得？他牛瘸子能有一万块？乖乖，不得了！有了一万，那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那几年，一到劳动节、国庆节或者什么特别时候，评选出来的“万元户”都要巡街表扬的，敲锣打鼓，其场面壮观得一点不逊色于电影上的新科状元“夸官”，本公社转过了，还要到县上去开会、考察，真是个个风光无比，乡里人人见贤思齐。记得，我一个在本乡颇有声望的外公就对我爸说过，东伢，咬口生姜喝口醋向万元户看齐啊！我父亲听了脸色顿时红一块白一块的，不是不想当，实在是家口负担重，仅凭父亲瘦小的双肩糊口尚且不易，致富更是难上加难！于是，尽管父亲年轻的时候出了许多力，却仍然没成为“万元户”。现在想来，外公当时也只是顺口鼓励他一下罢了，那是当时的形势。

　　老家地界民风淳朴，群众智慧勤劳，能人很多，逐渐，“万元户”增多，一台拖拉机不够“站”了，后来是两台，四台……物因稀才贵。到了九十年代，“万元户”就渐渐很少被人挂在嘴边了。前些日子，听老家的干部说，现在我们隔壁行政村，千万富翁、百万富翁已经有一批了！世事如转篷。如今的90后年轻人更有几个晓得“万元户”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任何事物的发展总有个发轫，就是那些个如今看来毫不起眼的“万元户”，才激发起了中国农村9亿农民脱贫致富的极大热情。“万元户”真光荣！

　　□ 李晓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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