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化停水：95小时后的继续等待
通化广场上的秧歌锣鼓欢快地响着，酒店迎接新人的爆竹声震耳欲聋，午后浑江边情侣在悠闲地散步，只是偶尔能见到提着水桶穿街过巷的人……8月4日上午9时15分，因暴雨河水暴涨，4根自来水供水管线全部冲断的通化市在停水95小时后开始合闸供水。而这个“开始”后，城市却需要在更长时间的等待中逐步恢复正常生活。
实习记者◎贾子建
来水
8月5日17点钟，本刊记者看到，康馨园小区门口人头攒动，一辆消防水车停在大门口，居民的队伍排出20多米远，等待消防队员手中的高压水枪来把容器灌满。康馨园小区海拔高度相比临江地段能高出30米，这里一楼以上仍然全部没有自来水，而此时距离通化临时管线合闸通水的时间又已经过去了30多个小时。
“昨天我们听到新闻说已经恢复供水，可是等了一天水龙头也没动静。”一位抱着孩子的老婆婆说，她的家人还在队伍尾端等待。也正因为8月4日临时管线恢复供水的消息，通化消防支队停止了连续4天的消防车供水。等待了一天没见到自来水的小区居民愤怒了，情况反映到市政府，消防车又在5日下午恢复了供水。
排队打水是通化全市30多万人4天来的生活常态。通化消防支队从8月1日起，在全市22个社区街道设立送水点，从早上5点到晚上21点全天不间断循环送水。“一辆消防车最多可以装17吨水，从取水的地下井到送水点一般40分钟就走一趟，我们歇人不歇车。”消防支队参谋长马利对本刊记者说。据统计，4天里，消防支队共出动送水人员1440人次，送水车720车次，总计送水5760吨。
但是，消防车送来的并不是饮用水。居民打到桶里的水肉眼可以明显分辨出是浅黄色，消防车上也明确贴着告示，告知这是非生活饮用水。“我们就是回去冲厕所、擦擦地，洗菜、洗衣服、洗澡都不行，喝的是矿泉水。”刚刚接到两桶水的刘大爷说。
新闻里说恢复供水，为什么还没有水？“原来有4根自来水管线，日输水量12万吨，现在只有1根管线，日输水量6万吨，还有一半的缺口。”8月4日，通化市公用事业局局长汪润民在自来水管线抢修现场对本刊记者说。而且由于130多吨重的临时管线设于泵电站桥之上，这个重量已经达到桥负荷重量的设计极限，加之两侧引桥被洪水损毁严重，为了保障安全供水，供水管线只能采取低压运行，这就使一楼以上和地势较高地区的居民在断水95个小时后仍然延续着停水生活。
“一根管线根本不能满足群众的基本生活需求，我们只能希望群众多理解。楼上的居民可以去一楼居民家中取水，本月一楼居民家里的水费一律按照上个月的数字计算。”汪润民对本刊记者说。消防车还将继续给包括康馨园在内的10处送水点送水，至于什么时候能结束，还没有答案。
停水
7月31日的特大暴雨是在预料之中的。7月以来吉林省内的强降雨造成多个县市受灾，随着降雨带东移，31日通化地区会有特大暴雨的消息，省气象台在几天前就已经向通化市政府发出了预警。31日上午9点左右，桃园水库等6处雨量站雨量超过100毫米，局地最大降雨量达到165毫米。桃园水库就坐落在通化市水源地哈尼河的上游，9时入库流量达1400立方米/秒，下泄流量1275立方米/秒，到12时30分，泄洪减至1000立方米/秒。
暴涨的哈尼河水奔流而下，行经水源地附近的长流村时，数百米长的拦河土堤被撕开了长50余米的口子，长流村10分钟内被洪水突袭，洪水漫过土炕，漫上房顶，全村156户400多人房屋财产遭到严重损失，而村头的长流桥也被洪水击垮。据泵电站的一位工作人员称，当时位于桃源水库和长流村之间的通化市一水源地水库也曾开闸泄洪。“水库建成这几年从没遇到过洪水，他们没经验，可能泄洪量控制得有问题。”这位工作人员向本刊记者猜测说。
汹涌的哈尼河水汇合了另一条自然河流二密河后就向泵电站桥扑了过来。“两条河的洪峰同时到的，水涨得很快。”泵电站的电工侯师傅对本刊记者回忆当时情景。本刊记者在现场看到，洪水的痕迹仍然很明显，退水后的河道约有25米宽，而泵电站一侧相似宽度的土堤仍保留着水浸过的泥泞痕迹。泵电站桥两侧引桥和桥基被大量石块和铁丝网堆砌着。“引桥损毁很严重，必须铺上防雨布和铁丝网，否则再下大雨还会出问题。”赶来增援的解放军某部建筑处副主任陈志国对本刊记者说。
洪峰到达泵电站时水深至少有7米。河边淡水鱼养殖户何清(化名)夫妇的50万斤鱼苗全部被冲走，7间房屋都遭了“灭顶”之灾。“我的狗被我扔到房顶上才救下来的，其他什么都没了，我十几年100多万元的心血啊！”他欲哭无泪。
洪水涌向位置更高的泵电站厂房，瞬间厂房里就灌满了洪水，3台大型抽水机开始抽水，13口蓄水站闸门全部打开泄洪。“1995年大水时，也只打开了9口闸门。”汪润民对本刊记者说。此时，正在运行的3台水泵出现集体跳闸现象，在排除电力线路故障的可能后，自来水公司认为应该是泵电站桥下连接泵电站和净水厂的自来水供水管道在洪水冲击下出了问题。于是，10点42分，全市紧急停水。
自来水公司经过了近10个小时紧张的打压试验，最终确定4条供水管线全部损毁。“两条已经给冲跑了，两条给冲成了半截。”侯师傅对本刊记者说。在管线抢修现场仍能看到，一条本应埋在河床底部1.5米深处的供水管漂浮在退水后的哈尼河上，而泵电站桥上的临时管线就是接在了另一条断掉管线的接口上。
缺水
“因为市政府采取了紧急措施，自水管断裂后，通化从来没有缺少过饮用水。”通化市发改委主任刘业平对本刊记者说。7月31日下午，市发改委就下发了要求市场瓶装水和副食品价格维持稳定的通知，政府开始集中采购瓶装水来满足市场需求。“我们紧急向100多公里外靖宇县的娃哈哈生产基地调水，政府的原则是宁可多，绝不能少。”刘业平说。
“31号中午确实有人去超市抢水，超市都给搬空了。有些小店就有涨价，原来22元一件(24瓶)的水能涨个七八块钱。”刘大爷对本刊记者回忆。而随着400万箱饮用水迅速陆续抵达市区，从1日起，矿泉水价格逐渐回落，基本恢复到正常水平。
但是缺不缺水吃，老百姓有自己的一笔账。刘大爷说，一顿饭做一锅米饭一盘炒菜就要用掉10瓶矿泉水。“米要淘吧，菜也要洗，就算是1块钱一瓶，这谁家里也用不起啊！”通化市的年人均收入是1.5253万元，月入1000多元是市区居民的普遍收入水平。本刊记者在康馨园社区了解到，很多居民家里这几天都不买蔬菜，只用熟食和大酱下饭。另一个原因则是，由于城市周边的乡镇受灾，菜价涨得很厉害，“原先七八毛钱一斤的茄子、豆角，现在都涨到3块钱一斤了”。洗澡对于很多居民更成了奢望，虽然市内3家使用地下水源的大型浴室免费向市民开放，但对30多万人口的城市来说，仍显得有些杯水车薪。
华润雪花啤酒(通化)有限公司的执行总经理王力心里很着急，8月1日起工厂因为停水正式停产，而自来水厂至今也不能答复何时才能恢复生产。去年7月才正式投产的雪花通化公司日产量350吨，最大产量可达到400吨，而一天的耗水量也要有1300吨。“生产停了，但是市场份额不能丢。”王力对本刊记者说。通化公司的库存只够两天的出货量，3日以后通化市场上的啤酒只能由长春、集安的工厂紧急调运。对于停产造成的损失和货运成本，王力不愿多谈，每天他还要派人用货车去山上拉3吨山泉水来给罐中尚存的啤酒花降温，以防变质。
什么时候能帮助企业恢复生产，汪润民心里也还没有数。好在通钢、东宝集团、通天酒业等多家大企业都有自己的地下水源，没有依赖自来水。8月6日上午，本刊记者再次来到泵电站桥管线抢修现场时，一条新的600毫米供水管线被安放在桥上，已经处于焊接阶段。“昨天下午16点决定修的，天气好的话，今天晚上能够打压试水，明天早上8点就可以供水。”汪润民对本刊记者说。这条新管线能够供水3万吨，加上原来的6万吨，比起正常供水量还有3万吨的缺口。新的正式供水管线必须经过重新论证再铺设，还没有具体时间表，这两条供水9万吨的管线将在一段时间内供应通化市民的日常用水。
更让人担心的是，已被认为达到承重极限的“危桥”上又架起100吨左右的管线。“这桥是5年前我们掏钱建的，工程质量我心里有底，应该不会有问题。”新管线就这样建立在汪润民的“信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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